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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白鸽

  7 白鸽 (第2/2页)
  
  他面色一凌,越细观,越惊愕。
  
  傅惊尘的经脉被斩断过一次,此刻已全部被修补好,那些被咒伤到的地方,也皆在悄然地愈合。
  
  是谁替他修复的经脉?这种堪比逆天续命的法子,就连叶靖鹰,也是在八十八岁那年才参悟。
  
  这附着在他那受损经脉上的至纯之气,又是什么东西?完整地将那些符咒包裹,竟将那阴毒之气缓慢化开了,全然未伤及他的心肺。
  
  好似是人的鲜血,至真至净,浑然间又似仙灵之气——
  
  叶靖鹰打了个寒噤。
  
  记忆中,他也曾见识过如此灵气,在那位举全派之力封印妖魔的男人身上。
  
  尽管叶靖鹰早已忘却他年轻容颜。
  
  世人都说,定清差一些就能飞升成仙,只差一步,言语间皆是惋惜。
  
  实际上,叶靖鹰认为,他已经成仙了,只是久留人间不欲离开;不知为何,最后又散尽一身修为,溘然辞世。
  
  掐指算,据他仙逝,已经过去十六年。
  
  日升月落,水涨潮退,花开花又谢。
  
  都是些旧事了。
  
  叶靖鹰收气运功,凝神看傅惊尘的脸,忽而正色,问他:“是谁替你医治的?”
  
  傅惊尘答非所问:“可有问题?”
  
  “没有,你这么严重的伤势,竟能在短时间内恢复——”叶靖鹰忽而止了声音,不再说下去,皱紧眉头,逼问,“到底是是谁?”
  
  傅惊尘不言不语。
  
  叶靖鹰耐心不足,年轻时脾气火爆,年纪大了,亦不会委婉。
  
  他直截了当地问:“那人不让你对外说?”
  
  傅惊尘面露难色,叫了一声“叶宗主”。
  
  叶靖鹰霍然起身,在这房子中踱步,眉头紧皱。
  
  定清的确是死了,下葬的那日,叶靖鹰还特意悄悄地离开了玄鸮门去看他。
  
  年少时无限风光的家伙,竟是晚景凄凉,精心培育的弟子皆殉了道,只剩下那个蠢笨无才的女徒弟照料后事……
  
  叶靖鹰定了步子,问傅惊尘:“那人长什么模样?是男是女?用什么法子救得你?你可知道?”
  
  傅惊尘叹气:“您应当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,不通玄法;那位前辈即施法救我,我又怎知对方用了什么仙术。”
  
  他垂首,浓睫遮深眸:“叶宗主,对方于我有救命之恩,我不能负他所托。”
  
  叶靖鹰不说话了,好久,才重重地一声哼。
  
  木屋暗暗无光,三面墙壁皆嵌满了或高或低的木抽屉。
  
  白术、黄芪,三七,黄连,各色中草药弟弟气味杂糅,空气中好似也生着苦涩的云团,氤氲如迷雾。
  
  叶靖鹰立在中间,拂袖一挥,七张黄纸在桌上一字排开,数十个木抽屉依次打开,或多或少的药材纷纷而出,均匀分散在红木桌上的整洁黄纸上。
  
  他缓缓走向内室的炼丹炉,每踏一步,黄纸折一下,等他步入内室,桌上七包中药已然包装好,齐齐整整地摞在一起。
  
  叶靖鹰声音沉沉,头也不回:“拿了药回去,用清晨的雨水煎服,能减轻你的疼痛——最近七日内切莫运气,会损耗经脉。”
  
  傅惊尘起身,推手躬身行礼:“多谢叶宗主。”
  
  玄武山积雪皑皑,玄鸮门上却温暖如春。
  
  风拂翠微,柳塘新绿。
  
  落了一整夜的密雨,天光乍亮之时,窗边有鸟喙啄纸声,叩叩叩,规律有节奏。
  
  傅惊尘起身,披衣下床,打开被雨水浸作深色的旧木窗。
  
  原是白鸽送信。
  
  他折身,抓了一把小米,撒到白鸽面前。
  
  小鸟低头啄米,傅惊尘取了一青瓷罐,放在外面,一边等雨水满,一边拆开信件。
  
  「
  
  OO吾兄,
  
  」
  
  傅惊尘皱眉。
  
  继续往下看。
  
  「自昨日一别,再无音O;人生几何,OO如此?思之OO,OO反侧……」
  
  傅惊尘和按住太阳穴,揉了揉,耐着性子浏览。
  
  满纸OO,不知所谓。
  
  信手将纸张一折,压在西窗书桌砚台下。
  
  傅惊尘不欲回信。
  
  小白鸽认认真真啄食米粒,点头如捣蒜,洁白尾羽一起一伏,看久了,也有点像那个呆呆愣愣的小家伙。
  
  那个和妹妹年纪相仿的聪明小骗子。
  
  傅惊尘放目远望。
  
  春山嵯峨,云雾缭绕,新雨浥轻尘,白波涨东海。
  
  玄鸮门。
  
  清风微寒,凉丝丝的雨水飞溅至脸颊,泥土的味道争先恐后地升腾而起。
  
  蚯蚓,鼠妇,腐烂的枝叶,发霉的木头,这些混乱的味道比血腥气好闻。
  
  红泥小炉中燃着木柴,咕噜咕噜地煎着药。
  
  傅惊尘坐在西窗下,平静地回忆起亲手割下城主脑袋的那一日。
  
  丝竹管弦,不绝于耳,灯火通明的房间中,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,在临死前才肯认错求饶,却也不是真的知错,只是知道快要死了。
  
  用一把钝刀自侧面割他的头颅,割到三分之一,喉管快要断了的那男人才艰难开口,只说了玄鸮门。
  
  傅惊尘父母的尸骨,都在玄鸮门。
  
  还有……
  
  他的妹妹。
  
  城主说傅青青未死,就在玄鸮门中。
  
  傅惊尘随手以草茎起卦卜算,卦象仍相同。
  
  伸手拂乱,傅惊尘侧身看,炉火上的雨水煮沸了。
  
  往后五日,每日清晨,纵使他从不回信,小白鸽仍坚持衔信造访。
  
  傅惊尘照例喂它一把小米。
  
  小骗子的信照例狗屁不通。
  
  「……OO哥哥,不得兄长O已五日矣,O不O相合,亦O……」
  
  第六日,傅惊尘看得满目OO,终提笔回信。
  
  「今后若无必要,不必写信。」
  
  略作思考,又提笔,告知她,“惊尘”两字应如何正确写;
  
  OO使用太多,令人目眩,以后不必再写O,不会写的就不要了。
  
  另:近期少喂小白鸽,它增肥太多,影响飞行。
  
  第七日,傅惊尘又收到一封信。
  
  喜:她终于会写“惊尘”这二字,且不再是满纸OO;
  
  忧:她用了口口代替OO。
  
  「
  
  惊尘吾兄,见字如口。
  
  作此口口,正在口口中口口下,口口口口乱书,引口口纸,有念则口,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
  
  ……
  
  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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